我的奶奶,一个出生于1924年的女人

我的奶奶 , 出生于1924年 , 逝世于2017年 , 去世那年她93岁 。 没有来得及赶回家乡再叫她一声奶奶 , 更没有来得及兑现小时候我对她的承诺:带她出去玩 , 带她吃好吃的 。

小时候很深的一个记忆是在烟雾缭绕的炕上醒来 ,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 , 看得见小小的尘埃在空气里飘着 。 奶奶在外面烧火做饭 , 所以土炕上十分暖和 。 “卖jun糕 , 卖jun糕“(甑糕 , 山西方言里是jun糕) , 我大喊:“奶 , 我想吃jun糕 。 ”然后马上起床穿衣服等着奶奶买jun糕回来 。 用大瓷碗盛着的jun糕热气腾腾 , 拿筷子挑一块儿jun糕蘸着白糖吃 , 软糯的江米和枣混着沙沙的白糖 , 甜甜的 , 满满的幸福感 。

我比堂哥堂姐小两岁 , 堂妹比我小两岁 。 四个孩子天天混在奶奶家等饭吃 , 为了争坐到最好看的那把椅子勾心斗角争战不断 。 为了得到更多的关注 , 抢着制造情况 。 爷爷是中医 , 家里有很多神奇的药 。 比如有种药叫鱼骨头 , 白色的一块有着和树的年轮一样的纹理的骨头 , 哪里流血了 , 从鱼骨头上刮下来一点粉末到流血的地方 , 血马上就止住了 。 小时候和哥哥姐姐妹妹疯玩 , 总有意外的时候 , 谁要是流血的都会找奶奶 , 然后奶奶从柜子里取出来一个塑料袋 , 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块儿鱼骨头 , 刮下来粉末给我们止血 。 有时候我看见哥哥姐姐流血了可以用鱼骨头 , 我也想用 , 就找一块红纸沾湿 , 把染红的水涂到自己手上跟奶奶说:“你看我的手也流血了 。 “ 奶奶也“假装”给我涂一点鱼骨头粉末 。

后来再也没见过鱼骨头 , 问家里的长辈 , 那个鱼骨头到底是什么 , 他们说那是在村子后面的河滩里挖的一种骨头 , 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。

几个小孩在一起吃饭是抢饭吃 , 一个小孩吃饭是吃不下饭 。 因为我家和奶奶家住一个院子 , 我一个人在奶奶家吃饭的概率很高 , 一浪费奶奶就长叹一口气:“aofufu , 造孽呢真是 , 这么好的馍馍不吃 , 这么好的面不吃 , 以前没粮食 , 我们都啃树皮 , 怀你小姑的时候没有一口粮食 , 去大队里跟人家要一点粮食都没……“ 那个时候无法理解奶奶说的没有饭吃是种什么感觉 , 直到现在自己偶尔低血糖 , 头晕时恨不得抓起什么能吃的就赶紧吃 , 深知饭的重要性 。

春天 , 最期待的是勾槐花 , 奶奶做槐花gului 。 把洗干净的槐花 , 放硬了的馍馍掰碎再加上一点面粉 , 和到一起 , 蒸熟 。 蒸熟后在炒完麻辣椒鸡蛋的锅里再炒一下 , 增加一点锅气辣味咸味 。

夏天 , 院子里有一颗葡萄藤 , 奶奶很细心地照料这颗葡萄藤 。 挂葡萄的枝蔓上在夏天会长出一些细细弯弯的小条条 , 这些小条条吃起来酸酸的 , 我经常摘下来吃 。 也许这影响了葡萄的挂果?没有什么印象吃这颗葡萄藤上的葡萄 。 院子里还晒着打回来的麦子 , 奶奶每天中午顶着日头要用脚蹭着地翻一遍麦子 , 之后就躺在外屋放麦子的柜子上睡一觉 。 夏天的晚上炎热无比 , 小时候村里没有洗澡的条件 , 奶奶就接一盆凉水 , 把毛巾在凉水里过一遍 , 然后让我给她擦背 。 擦得我胳膊都酸了 , 还要给她挠后背上痒痒的地方 。